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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12 亡者之诗(中)

  812 亡者之诗(中) (第2/2页)
  
  “我不会说得很绝对。这种材料原本不是为了坚不可摧而设计的,可如果不按照预设的方式打开,我们不知道后果是什么。”
  
  “如果有人硬要摧毁你的匣子呢?那后果是什么?”
  
  “没有任何后果。我的匣子本身没有做防御系统设计。我认为这是制造者有意为之。”
  
  “你明明就电过我。”
  
  “这在无远的标准里和‘防御系统’毫不相干,先生。您也可以把自己的手机当镇纸用,虽然它不是为这件事设计的。”
  
  罗彬瀚倒在枕头上,忍住翻白眼的欲望。“总之你们就是没法安全地打开那个匣子。”
  
  “暂时如此。”
  
  “让我去看一眼那个匣子。”
  
  “您从目标那儿得到了疑似密码的信息?”
  
  “没有,但这是我应得的。”罗彬瀚磨着牙齿说,“我为了干掉那东西搞成现在这样,我当然有资格去他爆出来的装备上摸一把!”
  
  “您不觉得这念头有些幼稚了吗?”
  
  “这算什么?我又没要求去他的坟头上跳舞。而且不管怎样我们都得打开那个匣子的,对不对?没准我的刀在这件事上也能派上用场。我们就找个附近没人的地方,拿刀子撬它试试看。”
  
  李理没对他的妙计给出任何评价,只答应在第一轮检测结束后会让他亲眼瞧瞧那个匣子——连这也是罗彬瀚百般争取的结果,她似乎认为他根本连看都不必看,这点真叫罗彬瀚难以理解。他耐着性子睡了两三个小时。这回没有做梦,他睡得很安心,等他睁眼时天色朦朦,拂晓将至,李理告诉他接应船只已在准备中。
  
  罗彬瀚又揭下脸上的纱布试了试。他的左眼看东西还是不清楚,但比刚醒时好了许多,至少分得清五米外站的是桩子还是活人。“你能给我弄副墨镜吗?”
  
  “已经在接应船上了。”
  
  “还有我的右手。”他努力弹了弹右手的指头,“这石膏就不能拆了吗?我怎么跟别人解释这个?”
  
  “说您又出车祸了,就在送学弟回酒店的路上。”
  
  “我已经受够那些狗屁流言了。”罗彬瀚断然说,“我的右手现在都不疼了,拆了也没事。”
  
  李理在这件事上不肯松口,只说他对自己恢复力的判断“极富乐观精神”。可罗彬瀚也咬死了他不能把右手吊在脖子上到处晃。南明光再过两三天就该回来了,他也不可能好几个星期都不回家,他的手脚必须得看着像个样子。最终还是李理让步了,她告诉他有种新型的可塑形支具能顶替石膏的作用,并且材质很薄,可以用衣服遮住,可是在白羊市弄不到这种器材,她得额外花时间去调。于是他们又要多等两个小时,让骨折支具也能随着接应船一起送来。在此以前他们用石膏锯拆了他右手的石膏,也卸掉了左膝盖的夹板,罗彬瀚马上就因为乱动而疼得满头冷汗。
  
  “我告诉过您了。”李理说,“不惜身命或许听起来很高尚动人,但事实往往并不如此。”
  
  “你干嘛不早点准备那种支具?我们可以刚开始就用上的。”
  
  “成本问题,先生。”
  
  “成本!”罗彬瀚失声嚷道。他刚才拿右手撑桌子,痛得眼前发黑。
  
  “沟通成本。您要的这样东西在本地区还不是市售品。我们是要从别人的实验室里拿的。”
  
  罗彬瀚只得由她去了。他老老实实地倒在床上,为盲目膨胀的自信心买单。等拆石膏的人出去以后,他才说:“你还在监视我的熟人吗?”
  
  “是的,您想了解谁的现状?”
  
  “不,我就随口问问。确定没什么事发生就行。”
  
  “您担心什么事?”
  
  “我……很难相信我们真的把他干掉了,你理解吗?计划确实是这样没错。可连宇普西隆也没干掉他,我们却成功了,这难道不奇怪?”
  
  “您这是在比数值大小。可现实不是这么运行的,猫可以比大象更会抓老鼠。”
  
  “这我当然知道,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。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干的啊?突然跳到我面前乱晃,然后被我杀了。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?就像他故意想逼我对他动手似的。难道他想叫我杀了他?”
  
  “这是个有趣的想法,可还是解释不了他为何选中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。”
  
  “他们说他身上有个诅咒。”
  
  “针对一切想杀他的人,是的,传闻所有怀此意图者将遭遇不幸。”
  
  “那你和我呢?”罗彬瀚问,“我们两个会怎么样?那个不想他死的家伙又会怎么报复我们?”
  
  “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。此人既已死亡,诅咒的效应也可能会随之消失。”
  
  “你多帮我看着点吧。”最后罗彬瀚只得说。
  
  他吞下止痛片后又勉强睡了一会儿,直到接应船带着衣物、墨镜和支具赶来。这所谓的骨科支具乍看有点像运动员的关节护具,但实际构造要复杂得多,有数个固定骨骼用的合金环带与半液态的内衬,别人帮他戴好后确实能藏在单薄的夏装里,可也并没他期望中那么方便。他走路还是很僵硬,右手使不出任何劲,不过是瞧着稍微体面些。他们还给他的脸颈上抹了点膏粉,盖住些皮肤的伤口和淤青。最后他才戴上一副飞行员式偏光墨镜,打扮得像个青春版南明光似地坐船走了。
  
  他先是回了白羊市,又坐一辆运木材的货车钻进梨海市的旧工业园里。两个月前李理在这里租下了一间小工坊作为落脚点,如今它的内部几乎都空了,右侧墙边只有一张折叠行军床和一箱子杂物。他先前留在海岛民宿里的行李与他的备用手机都放在行军床上,表明他的替身演员已到此一游,正式把社会身份交接给原主。罗彬瀚走到床边坐下,望向墙角处崭新的全封闭玻璃缸。
  
  忽略掉顶部的摄像头和底下的喷火枪,玻璃缸本身的内部环境已经相当不错。有雨花石底砂、沉木与各色陶瓷造景,苔藓、薜荔、金线莲、秋海棠、冷水花、各种蕨类植物……把缸里的中低层空间全都盖住了。外人即便走近细瞧,也不会发现枝叶之下的其他秘密。而玻璃缸中央是一座石雕外壳的火山景观,平时会从顶部喷出湿润的水雾,必要时也会喷出引爆用的氢气。罗彬瀚怀疑这座微型火山也是李理故意挑的,她就是在细节上有这种扭曲的小癖好。
  
  玻璃缸中的绿丛轻轻一颤,一汪半透明的粘液缓缓出现在缸壁前。罗彬瀚抬手跟它打了个招呼。
  
  “米菲。”他说,“新居所体验如何?”
  
  粘液滚涌前进,在苔藓与秋海棠的叶片底下半隐半现。它没有把发声器官露出来,但罗彬瀚听见它借助缸内的扬声器回答道:“很不错。”
  
  “看出来你比较喜欢这个新地方。”
  
  “食物还是不够多,”米菲说,“但是要新鲜些。你的事解决了吗?”
  
  “最危险的部分解决了。”
  
  罗彬瀚发觉缸中生物的体色更翠绿了,不知这是否和李理提供的食物种类有关。据他所知,近来它的食谱主要是混合饲料、苔藓、蕨类和小型昆虫,吃这些肯定是比半夜偷摸啃冰箱里的冻肉要愉快。不过这倒不是他特意把它从家里偷出来的理由。
  
  主要还是信任问题。菲娜已经和俞晓绒相处得很好了,体型肉眼可见地发胖,晚上也睡在一起,这会成为俞晓绒的一道安全保险。可眼前这个生物就太聪明了,可以说是太通人性了。一个能思考哲学问题的生物当然也懂得思考更复杂的利弊得失。如果有一天他失踪了,这东西会做什么实在很难说。他也考虑过让它去陷阱箱里担当诱饵,这主意是太馊了,李理头一个反对,他自己也马上就否决了。从情理的层面说,它没什么义务为这个星球的存亡出力;从务实的角度看,这东西本领不小,趁紧要关头背叛他们的概率也不低。在凶吉难料的生死之战上,控制住它比利用好它重要得多。
  
  不过现在风险期已快结束了。他可以开始考虑把它运用起来。毕竟它形态自由,而且多少有些关于外界的见识。
  
  “我想要你帮个忙。”他说。
  
  “什么忙?”
  
  “等下可能会有个匣子送过来,你帮着一起看看。我们觉得那里头会有些重要的东西。”
  
  粘液轻微而规律地蠕动,缓缓答应了这个要求。罗彬瀚由着它去思考,自己则打开手机查看消息。排在首个的是南明光,就在十分钟前,很简短地告诉他今天能出复诊结果。罗彬瀚算了算时差,估计这老家伙正彻夜难眠。第二个是小容,问他今天来不来公司,他琢磨了几秒,然后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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